
藝術不應分左右,但有時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;德奧浪漫時期的「最後一位大師」理查.史特勞斯(Richard Strauss 1864-1949),被視為日耳曼音樂象徵而被納粹抬舉做文化部長,給極右政府選中了,算是右派藝術家吧。中國藝術家,千百年來不太與政治有轇轕,又或者說仕途失意的人,反而更加能夠成就藝術,最佳例子莫過於蘇軾,貶官越遠,創作越豐。但中國近代政治環境逼人,你不談政治,政治還是會找上你,而且是左是右,不由你定,卻有排你受。

左派藝術家,當以投奔延安的一班作代表,其實大部份都不是支持共產黨,甚至弄不清楚甚麼叫社會主義革命,而是信了中共的文宣策略,以為國民黨撤退到大後方,畏縮不肯抗日;滿腔熱血的跑去延安,在罌粟田刻苦地生活一下便可以對抗日本皇軍。那一脫左派藝術家,個性天真又思想開放,胸懷大志,熱情奔放,懷抱革命浪漫主義,把希望投注到共產黨。但對黨來說,個個對「國是」充滿意見,各執一詞,七嘴八舌,中央旨意如何傳達執行?尤其是一班思緒澎湃的藝術家,對黨的過失,直言不諱,慷慨陳詞。黨中央覺得需要好好管束,於是來了一個「延安整風」,在「左王」康生領導下,美其名作「搶救失足者運動」。

整風過程淒慘,但不足為外人道,因為外人其實不太知道。例如王實味響應毛澤東「號召」,報章上撰文批評延安風氣「歌囀玉堂春,舞回金蓮步」,直指中共黨員享受權力歌舞昇平,不做革命應做的事情。「托派奸細分子」王實味被關五年,最後被秘密處決(過程非常殘暴,用鋤頭鑿胸,再埋入井底),王妻過了卅多年才收到死訊。

「延安整風」之後,確立了毛即是主席,主席即是主。自由意志被有埋沒人心深處,每個個體都只能(表現得)忠於黨,服從黨,包括文藝創作,只能夠成為中共的文宣工具。
數年後,中共奪國,解放土改,三反五反,康生鬥得不亦樂乎,掌握實際國家生產資源的人被鬥得差不多死清了,矛頭一轉便指向書生文人。1957年,毛澤東借故發起「反右運動」,各個階層人民皆被牽涉其中──依黨中央指示,每個單位組織都要有百分之五的人需被劃成「右派分子」,包括大量文人及藝術工作者──他們失去社會崗位,也從此失去正常的人生,廿多年後,毛死後才得以平反。
如果香港的藝術可以不受政治干擾(暫且撇開藝術業界的立法會議員,非但沒有民意授權,而且公認親北京政府,儼如文化部委書記),自由地發展,那是非常理想的氛圍,各類型藝術創作可以發揮自己所長,有利於提升水平。
從事創作定必追求進步,勇於互相比較而捨棄差劣者,守護優良再求邁向更高層次。看甚麼也當成藝術的審美眼光,亂筆塗鴉也是畫作,天籟地籟人言鬼話,都稱音樂,筆者可沒有這樣的大愛。
筆者自幼學習西洋器樂,器樂曲之中,又以交響樂團為最高藝術形式,其組織結構嚴謹,展現非常高的藝術層次,更受其他藝術形式膜拜,不然怎會有「洋為中用」的中樂團,俄羅斯巴拉拉卡民族樂團之類以交響化音效為尚的樂團。甚至有管樂團(Symphonic Band)演奏改編版交響曲展示實力,口琴樂隊成員以成功演奏(改編了的)管弦樂曲為榮。
筆者謹認為,全國各地皆有具自我特色的器樂合奏,何必要用二胡效法小提琴;撥弦發聲的巴拉拉卡琴模仿弓絃樂器,毫無效果;管樂手的吐音如何犀利,也不夠絃樂的Tremolo緊湊;口琴確係一件發音獨特的樂器,但用於大合奏,音色對比實在遠不及真.管弦樂團。
西洋管弦樂團,經幾百年改進才由湊合成形至臻完善。認定自己有優良的傳統音樂,又何需山寨歐美的玩意。每種樂器和演奏形式皆有其長,發明出來不一定是為交響化;天生我才必有用,何必強求大家「同歌一曲」,還要動用公帑資助推廣,四出找人傾耳聽?
或許筆者應該要被分類成藝術右派。
胡喬立
作者簡介

音樂從業員
寫作軟件初階使用者